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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有人說,成廣澳是遷居到這裡開墾的阿美族部落名稱,甚至說那是該部落頭目的姓名,後來就當作族名和地名。到底遷來的是哪支部落呢?有人說是不堪卑南社騷擾的恆春阿美族,也有人說是花蓮豐濱靜浦丁仔漏與大港口的海岸阿美族,還有人說是屏東的西拉雅平埔族人。至於遷入時間,有的說是清乾隆二十五年(1750年),也有說是咸豐初年。口耳相傳容易失真,但也交集出某些真實,也就是成廣澳住民都是外來的。

    成廣澳位在花東海岸中央,是天然的深水港灣,很早就有來自宜蘭的戎克船停泊,自然成為漢移民的重要據點。清同治 (1862-1875)初,這裡開始出現漢人,不過同治末也只有五、六戶人家,主要是運用港口經營民生物資的小型交易。雖然如此,現奉祀在當地天后宮的媽祖金身,據說就是在同治十年(1871年),到此出任通事的劉進來從鹿港請來的。

    這時漢移民以河洛人為主,除媽祖信仰外,語言也透露了跡象,有人把“成廣澳”書寫成“蟳廣澳”,認為取名來自海灣形狀像蟳的螯足,也只有河洛語有此詞彙,書寫成“蟳仔管”或“蟳仔栱”,都和“蟳廣”音近。

後山第一家的廣恆發商號就只剩三分之一的牌樓拱門了。


    1874年牡丹社事件後,為杜絕日本人的覬覦,沈葆禎奏准開山撫番政策,光緒元年(西元1875年),命吳光亮率領中路飛虎軍的兵工,開發通往後山的八通關道路,同時也開了一條璞石閣(玉里)到成廣澳的道路,也就是安通越嶺古道,鼓勵漢人前來開墾,成廣澳的人口也逐漸增多。根據兩次渡臺辦理開山撫番事宜的福建巡撫吳贊誠,在光緒三年七月初一日的〈報明臺北風災片〉:“臺灣北路於本年五月二十二日陡起颱風,繼以大雨。自淡水、噶瑪蘭所轄以至後山蘇澳、新城,歷大港口、成廣澳等紮營處所營壘、兵房、碉堡、軍裝局概行坍塌。”(見《吳光祿使閩奏稿選錄》) 可見當時還有駐軍,應為鎮海後軍前營右哨的官兵。這時的駐軍和移民大多是粵人,不論屯田和墾荒,和原來成廣澳聚落的經濟生活不能相容。

    成廣澳的新移民也不僅漢人。光緒三年(1877年)在這裡設立義塾,主要就是教番童識字、讀四書。光緒七年(1881年)十月,秀姑巒溪山洪暴發,道光年間從西岸遷來的西拉雅人的田園多淪為河床,部分族人就流落到成廣澳。而光緒十四年(1888年)6月,大庄(富里)客家人劉添旺不滿水尾(今瑞穗)墾撫局委員雷福海征收田畝清丈費過苛,聯合新開園(池上)墾民及西拉雅平埔族人起事,引發“大庄事件”;光緒二十一年(1895年),觀音山西拉雅人再度不滿水尾駐軍徵糧,引發“觀音山事件”,兩次“抗清”,不少西拉雅族人也到成廣澳避難(見《台灣教會公報》),這些移民南北夾漢人聚落而居住。

    割台前夕,這裡文教商業已很發達,於是設成廣澳庄,屬台東直隸州廣鄉所轄。胡適之父代理台東知州的胡傳(號鐵花),曾檢討已往的後山政策,認為“夫臺灣後山有成廣澳、有大港口,猶前山之有鹿耳門也;有火燒嶼,猶前山之有澎湖也。如仿行鄭氏之法,據海口而不深入,立市埠以廣招徠,造〔輪船一艘〕、帆船十艘,置兵五百人足矣;杜外夷之窺司、免內番之牽制,伸縮均得以自如矣。”(《臺東州采訪冊.疆域》)簡言之,就是理番之策,開山越嶺不如開港立埠,也就是想開發成廣澳港,作為理番政經中心。

鋼筋混泥土結構裸露


    屏東內埔的客家人溫泰坤(1861-1947),就是在光緒二十年(1894年)來到了成廣澳。當時同鄉宋安邦為劉永福手下之副統領,他跟著部隊來這裡,宋離開,他可能看來商機,留了下來。當時正是政權轉移之際,漢人43戶,174人。一直到明治二十九年(1896年),另一次人口普查,成廣澳庄共53戶221人,其中廣東人7戶30人、普通支那人36戶146人,雖只增加2人,但仍為東海岸最大的漢人聚落。

    由於地位重要,日治初期行政區劃雖不斷變動,但成廣澳出張所一直設在這裡。明治三十四年(1901年),台東設廳,也在成廣澳設支廳,維持它的政經地位。就在這樣的環境下,白手起家的溫泰坤,累積了不少財富。

    雖然,明治四十四年(1911年)發生麻荖漏(成廣澳)事件,那是都歷社和麻荖漏社的阿美族人不滿日人長期徵調民力,聯合加只來社(和平)、八翁翁社(今豐田)、芝路古該社(芝田)共同舉事,進攻成廣澳支廳。但日警南北夾擊,焚燬麻荖漏、都歷等部落,幾致毀村,幸馬蘭社頭目馬亨亨調停,事情沒有擴大。

溫家古厝就只剩這堵牆


    這個事件沒有影響到溫泰坤發展中的事業。大正五年(1916年),他大手筆的創建了“廣恆發商號”,是當時花東海岸線上最大的雜貨商舖,販賣米、鹽等日常生活用品。利用港口之便,直接從西部把物資運到後山。

    日治初期,在成廣澳附近的麻荖漏劃歸台東廳直轄的卑南區,大正九年(1920年),獨立為都歷區,歸成廣澳支廳管轄,並開始建港。次年(1921年)改成廣澳支廳為新港支廳,行政中心遷到麻荖漏,並將麻荖漏改名新港,都歷區也改名新港區。昭和六年(1931年)取消成廣澳區,將成廣澳與沙汝灣劃入新港區。次年(1932年)新港漁港建成,為東部最大的漁港,成為地方政經中心。

    政經地位被取代的成廣澳,在日人將麻荖漏更名新港之後,漢人也就把成廣澳稱作“小港”。昭和12年(1937年)也曾因地形改稱“小湊”,是“很小的港口”的意思。不過,戰後鎮長馬榮通又改回“小港”之名,以對應於新港的大港;而且有感於新港形勢地位有如鄭成功登陸驅離荷蘭人的安平港,又政經發展都源於成廣澳,取諧音雙關以紀念鄭成功,1946年改名“成功鎮”。

成廣澳的地位被新港取代,溫泰坤死後,子孫也漸漸搬走。


    成廣澳的沒落,也沒有影響到溫泰坤的事業,昭和13年(1938年)他的資產高達28萬日圓,仍為新港庄的首富。

    在日治時期財富足以和溫家抗衡的是馬家,戰後馬家明顯凌駕於溫家。據說日人將水泥公司股票均分兩家,戰後溫家立即脫售,以致馬家坐收暴利。然而,馬家一直在涉身政治,馬麟在日治時出任新港區長,其子馬榮通在戰後出任成功鎮長,相形之下,溫家一直置身政治之外,馬升溫降,豈無絲毫干係?

    溫泰坤之長子鼎貴畢業於台南師範,在教育界服務,為小學之訓導,相當校長,1951年到台北創三洋投資公司。次子德鳳先在新港設碾米廠,後創立台東中小企業銀行,孫敦雄為總經理,不過現在股權均已易手,三子德喜似乎無多成就。

    沒有政治舞台,廣恆發商號和溫家古厝也保不住了。由於都市計劃,它被從中拆除了五分之三,等於整體破壞了,後人選擇將剩餘的部分捐給台東縣觀光局。

    當年這位早期後山的大盤商,修建廣恆發商號的同時,也在左側經營它的宅院,和三妾三子居住。廣恆發商號為巴洛克三拱式牌樓街屋建築,門柱、雕飾及式樣都是後山首見。

    經過政府公共建設的摧殘,九十年代僅存洋樓拱門和巴洛克式立面。1996年台11號省道拓寬,北側立面遭受破壞,目前僅存約6.2公尺的騎樓式亭仔腳,鋼筋混泥土結構裸露。至於溫家古厝,也拆得只剩一堵殘牆,當年風華蕩然無存。

    或許殘牆還能見證成廣澳的歷史地位,也能見證溫泰坤及廣恆發商號在後山發拓史的貢獻。但一個不問政治的商紳在日治時得以發展,卻在戰後急遽衰落,究竟是什麼道理?殘蹟或許也在控訴什麼,你知道嗎?

 

 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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