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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在明鄭時代,來台漢人有閩有客。但納入大清版圖之後,由於施琅個人偏見,禁粵民渡台。雖然如此,從福建上船,由府城過下淡水溪進入屏東開墾的客家移民,仍不絕於途,又因官府力量微小,為防番害和河洛族群,他們募資招雇隘丁,組編鄉勇,建造木柵、隘寮,以求自保。

    康熙六十年(1721年),一群受雇在內埔的檳榔林庄幫人種田的客家傭工,在領袖杜君英率領下,響應在羅漢門反清的漳州人朱一貴,聯合攻下府城。短暫的合作,沒多久就衍成閩客火拚,杜君英雖退走虎尾溪,但住下淡水的客家人,聽到清軍攻下安平,就在李直三、侯關德領導下,合十三大莊、六十四小莊,共一萬三千餘人,會於萬丹社,舉大清良民之旗,奉清帝長生牌位,進而組成六堆。(見黃俊平〈朱一貴事件〉) 在幫朝廷定亂之時,也趁機奪取西勢、新北勢、竹圍仔、八壽陂、四十份等河洛庄,但也失去發祥地──濫濫庄。

火燒庄抗日紀念碑



火燒庄抗日烈士祠

    平朱一貴後,施琅之子施世驃依功奏准解除客家人來台的限制,以便閩客“分而治之”。大清皇帝也給他們義民的身份,也就認可了六堆的自衛性鄉團組織。從此以後,雍正十年(1732年)鳳山埤頭的吳福生起事,乾隆三十四年(1769年)大目降的黃教起事,乾隆五十一年(1786年)里港莊大田在番仔寮呼應林爽文起事,嘉慶十一年(1806年)吳淮泗配合蔡牽焚鳳山埤頭起事,道光十二年(1832年)嘉義店仔口庄張丙起事,同冶元年(1862年)彰化四張犁戴潮春起事,朝廷都曾向六堆招手,六堆也多出堆響應。

    六堆中的前堆,又分上前堆的長治和下前堆的麟洛,其中上前堆的開發,與隨軍來台未被遺返的鎮平人邱永鎬(1668-1742)有極大的關係。康熙三十六年(1697年),他在府城盧、林、李三姓合夥的三郊行當夥計。兩年後,帶著資金到阿猴社,建議商號開墾番地。[註]於是向阿猴社人購買大量的土地,返鄉招募鎮平、程鄉附近邱、胡、廖、黃、李、羅等數十人,以香櫞樹下為中心,建租館開墾。次年,租館倒塌,又移到番子寮溪北,建立長興庄,又稱火燒庄。朱一貴和吳福生起事,他和長子仁山、次子義山都參與平亂的工作,他從三地門引隘寮溪水灌溉工程,也在四子智山之手裡完成。乾隆十四年(1743年) 族人邱雲龍入墾六龜的新威庄,乾隆四十年代邱光楊移墾新寮庄,可見邱家勢力還向右堆延伸。

    六堆組織嚴密而民主,各堆推選總理,再由總理推出大總理。邱家以長興庄為根據,大多充前堆經理或副經理。到了甲午戰爭期間,邱鳳揚(1829-1898)以前堆經理的身份,聯合右堆,討伐掃蕩六龜匪徒劉河,賞軍功六品,賜千總銜。清廷割台,受同為客家人的劉永福號召,李向榮出堆赴鳳山勤王,因阻於下淡水溪大漲,下令退兵,遭人質疑,遂辭六堆大總理,由邱鳳揚繼任。

河南堂忠實第門廳

    日本陸軍中將乃木希典率第二師團乘軍艦從枋寮登陸,邱鳳揚率領六堆義軍,先在佳冬進行激烈的戰鬥,敗退到火燒庄,又遭到日軍凶猛的攻擊。19歲的三子邱元添陣亡,長子邱元奎、孫子邱杞盛、女婿陳同端都身負重傷,宗侄戰死也在50以上,付出慘重的代價。

    邱鳳揚敗退逃到大武山下,不久,日本採取懷柔政策,為顧全地方安寧,他放棄抵禦,換個角度說,他受到禮遇,也不算投降吧?

    由於火燒庄在戰火蹂躙下,殘破不堪,明治二十九年(1986年)邱鳳揚的長子邱元奎與次子邱元壽(1868-1922)來到阿猴東區的田寮庄開墾,並各建一座東西向相鄰的伙房。大正四年(1915年)又將舊厝局部拆除改建為南北向依舊相鄰“二堂二橫”的伙房。

河南堂忠實第大廳




    邱元壽,字蘭香,武秀才,明治三十三年(1900年),阿猴台灣製糖株式會社成立,邱元壽及其子邱求順(1891-1945)世代經營製糖工場,累積了不少財富,也取得士紳的身份,邱求順更成為華麟信用組合專務理事,為成功的實業家。

    田寮邱宅在二戰末期受戰火波及,在自家挖防空洞、壕溝,供族人避難。戰後,1945年配合道路拓寬,拆除屋後西北角的日式水泥院門。1961年,陸續拆除噴水池專用水塔與牛棚瓦舍,依居家生活需求,部份改建成目前格局。1991年屏東市中正國中徵收這兩間古厝作為校地,立即拆邱元奎宅為運動場,次年還想拆邱元壽宅,引起文化界注意,經各方奔走,終於1995年由縣府接收,並在文建會支持下,2000年成立了屏東縣鄉土藝術館,2003年以河南堂忠實第登錄為屏東縣歷史建築。

河南堂忠實第的書卷捲雲窗

河南堂忠實第獅座


    不可否認,河南堂忠實第有極高的建築藝術價值。但見證邱家的歷史,又是另一回事了。同樣是客家的孫中山先生曾批判中國人只有宗族,沒有國族。事實上,六堆保護的是土地而不是宗族,宗族只是連繫內部力量的媒介。在現實環境中,土地遭受其它族群的威脅,他們只有尋求強而有力的官府來依靠,不是在台灣的官府,而是它所代表的大清政府。幾次的民變,他們都義無反顧的接受徵調,儘管死的是他們的子弟,儘管有時還遭到貪腐官吏的誣陷,但除了投靠官府,也別無他途。有人說他們被分化被挑撥,也有人說他們不顧民族大義,那都是昧著族群問題在說話,和孫中山出自同一思維模式,根本沒考慮他們土地遭受到什麼威脅。

    就這樣,六堆形成在清領台灣的特殊環境,一直為大清守護台灣的土地,當朝廷放棄他們的時候,也還為大清在台灣打了最後一戰。但,他們決不是大清的鷹犬,他們和清廷有相互依存的關係,在土地問題上,他們緊密相連。

屏東縣鄉土藝術館展出水車


    邱鳳揚結束了抗日,也差不多結束了六堆鄉團。接下來的日本政權,根本不容許這樣的自衛性組織,與其說日本高壓統治使然,還不如說,沒有了像清廷那樣疲軟又腐化的政治環境,作為孕育鄉團的溫床。時代也變了,農業時代即將結束,代之而起的是,農業製造業和物資工業。資金取代了土地,人們不再運用宗族力量去維繫土地利益,也就是工商業時代結束了六堆。這時,我們看到邱家後人的腳步,也開始踏出長興、踏出田寮,踏向世界。

    河南堂忠實第顯然改變了他原有的生活功能,在閩客合流的傳統建築元素裡,看得出摻雜了日本現代化的洗石子工法,也可以看作邱家迎接新時代的一個象徵。老天有眼,這樣的表徵差點毀在一些沒有教育文化理念的學校行政人員手裡。

[註]另有記載:康熙四十四年(1705年),由臺南府城富戶盧愧如,結夥林歧鳳和李咸林等家族,湊資集成3股,設立“盧林李”墾號,向阿猴社人購買下淡水溪東側草地,並招聘客家佃戶開闢海豐庄、火燒庄等七大庄租業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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