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一陣子在中國大陸,饒平王氏族人出版了許多族譜,這些宗譜口徑一致,都說:

淳佑四年(1244年),王淳質,諡太乙,妻秦氏與攜五男從福建寧化縣石壁村遷到饒平避亂定居。淳質生七子:長惟誥,元季解元,官國子監博士;次惟修(惟誥和惟修皆因兵燹失散);三子惟和,創內 東山王屋斗;四子惟平,分創新豐墩上;五子惟享,分創上饒茂芝埔坪寨王屋;六子惟貞,分創三饒添寧寨;七子惟良,分創福建詔安官陂寨,後支徙秀篆村開基。

    這個說法,是根據1994年廣東人民出版社的《饒平縣志》,該書出於官方的饒平縣地方志編纂委員會,有一定的權威性。

    在這之前,宗兄王年銅於1991年從大陸抄錄的資料,文字多有舛謬,也說出自《饒平縣志》,或係稿本。

    除此之外,就無法查出《饒平縣志》的資料來源了。

    1994年版《饒平縣志》寫得雖然詳細,但在這之前,饒平王氏各支系對開基始祖的記載,卻呈現各說各話的現象,仔細比對,還是可以找出《饒平縣志》有關饒平王氏記載的脈絡。

    個人認為現在看到的饒平王氏世系,是經過一段相當長時間建構出來的。這裡有兩本宗譜較具關鍵性。那就是《東官王氏老族譜》和王金連《王氏族譜》(1960年,以下簡稱《金連譜》)。

    《東官王氏老族譜》:這是2002年住在三饒鎮的東官鄉人王河清獻出來的抄本,我在東山村王明忠處看過影本,以下簡稱《老族譜》。

    《老族譜》其實包含了三個譜系,還有《饒陽王氏世系識》(以下簡稱《系識》),還有一些官司文件,基本上是東官王氏保存下來的家族文獻。比較特殊的是保存了三個譜系,這三個譜系將王惟和公 放置在不同的輩分,依次說明於下:

1.惟和公為三世祖。這個譜系是:“始祖:考太一王公,妣昌胤秦氏。二世祖:考大二王公,妣行大呂氏。三世祖:考維和王公,妣大八娘劉氏。”以下簡稱《甲譜》。

2.惟和公為二世祖。這個譜系是:“始祖:太一王公、秦氏媽;附男太二公、呂氏媽,二世祖惟和公,行大六郎。” 以下簡稱《乙譜》。

3.惟和公為一世祖。以下簡稱《丙譜》。

從《老族譜》包含的《甲譜》、《乙譜》、《丙譜》比較,有幾個值得注意的地方。

一、太一公作為氏族精神始祖而存在,秦氏媽才是系譜聯繫的關鍵人物。

    太一公在《甲譜》、《乙譜》都是始祖,但無墓地的記載,成為精神人物。

    太一公必定有其人,只是未必真名如此。當年朱元璋登上皇帝寶座,基於政治需要,也建構了“朱仲八─朱百六─朱四九─朱初一─朱五四─朱重八”的譜系(《朱氏世德碑記》),看朱元璋原名重八 ,就是以排行命名,可見當時民間就流行這樣的命名方式,所以上推他五世祖先,也就是一些表示排行的數字。

    年代相近的“太一公、太(大)二公”也是基於相同的文化現象。只是朱元璋的祖先,排行錯錯落落,看起來比較真實,即便如此,從他父親朱五四以上,還不被承認為信史,而太一、太二排列如此有序,更難承認為信史,只能當作精神性人物。

    秦氏媽則不同,她的塋墓不但清楚的記錄著:“牛皮洞”,而且至今猶在,祭掃不絕。

    不但如此,沒有秦氏媽,《甲譜》、《乙譜》和《系識》、《金蓮譜》、《饒平縣志》就聯繫不起來了。這就顯示秦氏媽在饒平王氏的地位,居有樞紐作用。

    不過,秦氏媽對饒平王氏來說,一直存在著是惟和公的祖母抑或是母親的歷史問題。

二、大二公的存在,關係到家族公共產業。

    從後來饒平王氏各族譜看來,根本看不到大(太)二公和呂氏媽的存在,即使在《老族譜》的三個譜裡,看起來也是可有可無,難怪最後消失。

    但也同樣在《老族譜》裡,也透露了“大二公”重要訊息,那就是王大二夫婦的墓葬和房產。

    (一)大二公妣呂氏媽有瑩墓位置圖留存。

    《老族譜》裡附有瑩墓位置圖的,除了二世祖和的,除了惟和公的劉氏媽外,只有大二公的呂氏媽,二世祖圖下附記:“大二公配(妣)呂氏媽,仙人拂袖,呂氏媽祖墓。” “仙人拂袖”是堪輿學的穴脈,不是地名。

    《老族譜》裡,有的先人記葬地,有的記穴脈,有的兩個都記。呂氏媽只記穴脈,不是孤例,無足怪,至少證實她真實存在。

    而惟和公和秦氏媽的葬地都在牛皮洞,沒附位置圖也可以理解,只有大二公和太一公一樣,完全沒有墓地穴脈的記載,相當特別。

    (二)大二公有房產位置圖留存。

    和太一公不一樣的是,大二公雖然沒有塋墓的記錄,但卻有房產的記錄。

    《老族譜》還保存了大二公房產位置及空間配置圖,註明:“大二公置有小屋三座,一坐東向西,一坐北向南,均在後埔頂游府衙左畔地方,現將三厝小屋作試館。”說是“小屋三座”,但有些地方還是令人驚奇不已。

1.三座小屋都有廳、有房、有過水、有天井、有大門的四合院。其中兩座面開五間,一座面開三間。

2.小屋所在是多姓多功能的聚落。從附近“游府衙直巷”、“顧家祠后巷”、詹厝館”、“劉厝館”等地名和“公共火巷”的配置來看,絕非單姓聚集的小農村。

3.甚至小屋所在就是潮州府城。“試館”是古代科舉考試時各地應試的人居住的場所,有試館的地方,最起碼是縣城。“游府衙直巷”所透露的,不但是府城,而且就在府衙附近。這個府衙,以當時地方行政區劃,只可能是潮州府城。

這些訊息,若非筆誤,從產業看,王大二可不是一般的人。

    (三)大二公的房產是內東山王氏和東官王氏的公共財。

    東官王氏是內東山王氏的支派,東官早期世系“惟和─師全(東軒)─俎(姐)蔭─安祿”,到底是哪位先人開始移居東官夏發?說法不一,《系識》說是王姐蔭,《漁村王氏族譜》說是王安祿。我在《 枝繁葉茂──尋根浮山東官村》有初步的考證。

    為何大二公這筆房產會出現在東官的《老族譜》裡頭?很顯然,這筆房產是內東山王氏和東官王氏的公共財。

    目前台灣客家人還保存古代的蒸嘗制度,就是保留一份先人田產,作為祭祀先人之用,剩下的田產,再均分為若干份,由繼承人拈鬮分產。這份預留的田產,就是古人所謂的“祀田”。如果這份田產用在辦理家塾,教育子孫,那就是“學田”。不論是“祀田”、“學田”,都不能單房子孫改變用途。(註)

    這份公共財繫在大二公身上,表示惟和公和他的兄弟都有處份的權利,目前看來惟和公沒有兄弟,那惟和公的三個兒子:師成、師全、師第都有處份的權利,再往下傳,有權利的人就愈多,愈傳愈多 ,表示愈來愈難處置。

    如果再加上族人遷徒,權利人分散,更增加處置的困難。所以移居東官的,不論是王姐蔭或王安祿,都不因遷徒而失去處置的權利。但族人愈來愈多,愈來愈分散,只好將這個難題留給子孫,唯一的 方法,就是記錄在族譜,讓子孫知道,這份公共財的來源,讓子孫知道哪位先人的後裔有處置的權利。

    所以,大二公雖沒註明葬地,但在《老族譜》的地位,決不是可有可無,應該是不可或缺。《甲譜》所體現的就是這個精神。


《老族譜》裡有關大二公產業的記載,標示和附註的“游”字,為後人所加。

 

三、《饒陽王氏世系識》編纂動機。

    成化十六年(1480年)東官王氏第三代傳人王孟璥,為王安祿之次子,見“夏發田園蓁蕪,公於用價銀一百參拾兩買何廣等荒埔一套,計畝八頃。”因“灌溉乏水”,於是“築坡(陂)”引水,其間又因水源關係,和東洋屯辦糧籏甲張萬爵打了一場軍民官司。等到“水道既開,灌溉自裕,公募工墾荒,獲腴田貳千餘畝”,又與何廣、何傑父子打了24年的土地官司,終獲合理的判決。這兩份判決書都附在《老族譜》內,以告示子孫創業惟難。

    也許就是“創業惟艱”,所以王孟璥才有感於“譜之未修”,找上了弘治己酉科(1489年)舉人,江西樂安、福建南靖兩任知縣王寧儉,在弘治十五年(1502年)五月望日撰寫了《饒陽王氏世系識》,將東官王氏連上了“坦公(王坦)”世系,使這個家族有了閩王瑯琊郡王王審知的高貴血脈,從此也就以“瑯琊世系”自居。

    東官王氏能連上坦公世系,也不是空穴來風,基於兩個重要因素。

1.《系識》記:坦公第十二代孫王庚一“復移饒之海山黃岡”,東官地近黃岡,在地緣上說得過去。

2.《系識》記:“(惟)和因胡亂奉母秦氏偕其弟兄,避於鳳凰山之東坑尾名為王厝島。”“王厝島”,《饒平縣志》作“王屋島”,“厝”屬潮州閩南詞彙,“屋”屬客家詞彙。

    這些跡象都有利於《系識》將東官往閩南的坦公世系靠攏,加以聯繫。

四、《饒陽王氏世系識》不可迴避的缺憾。

    《系識》順利地將東官王氏連上了坦公世系,但不可避免地造成65-67三個世代的消失。這個缺憾之不可避免,除了年代不合外,還在於: “(王)庚一復移饒之海山黃岡”是聯繫的地緣關鍵,如果依《甲譜》補上“庚一→○→太一→大二→惟誥、惟修、惟和、惟精、惟一、惟平、惟志” 這樣,太一上犯庚一名諱,下犯惟一名諱,實在不妥。何況太一、大二是排名,置於《系識》之內,也難免不倫不類。

    但奪祖連宗勢在必行,於是《系識》還是讓三個世代的空缺,留了下來。

五、解決《老族譜》和《饒陽王氏世系識》的矛盾的三個方案。

    由於《饒陽王氏世系識》和東官《老族譜》產生矛盾,於是產生了不同的解決方案。

(一)《甲譜》以秦氏媽為惟和公祖母,和《系識》差了一代,勢不可行。但,如果廢《甲譜》就無法解決大二公的產業。

(二)《乙譜》降大二公為秦氏媽附男,這樣大二公的產業,有比較合理的解釋,但也未必圓融。

    東官《乙譜》: “始祖:太一王公、秦氏媽;附男太二公、呂氏媽,二世祖惟和公,行大六郎。”

    根據這個記載,惟和公升級為二世祖,原本二世祖大二公改為太二公,而且成了“附男”。而“附男”的名稱,相當曖昧,難以抓摸。可以解釋為外姓的〝養子”,也可以解釋為同宗的“嗣男”,當然還有其他解釋。

    大二公成了附男,降級之後,與惟和公成了同輩。但這樣怎麼解釋太二公所置的“三座小屋”後來成為惟和公的產業?“惟誥、惟修”已然失散,不能指稱其中之一為“大二公”,“附男”之說,似乎可以解決這個矛盾。而且若將大二公解釋為“無子絕嗣”,這樣惟和公“弟繼兄產”也就順理成章了。

    但這麼一來,還是有漏洞,因為根據《系識》,惟和公因胡亂奉母秦氏“偕其弟兄”,避於鳳凰山之東坑尾名為王厝島。那麼“惟精、惟一、惟平、惟志”也應該一起到王厝島,同樣有“弟繼兄產”的權利,還有惟平公等弟弟才對。如果也將“惟精、惟一、惟平、惟志”等人解釋為“後來也失散”,那就破壞了《系識》的語法。

(三)《丙譜》將大二公虛化了。

    直接取消了大二公的記載,惟和公直接成為第一世。但也取消了太一公記載,固然和《系識》合榫,但忽略了秦氏媽,還有大二公產業,未免是駝鳥心態。

    我想這個矛盾,一直困擾著東官王氏後人,所以《老族譜》裡的《饒陽王氏世系識》裡“奉母秦氏”的記載,才會被人增加了“祖”字,成了“奉祖母秦氏”,但我們從半山客找來另一份《饒陽王氏 世系識》抄本,並沒有這個“祖”字。

    也就因為這個困擾,東官王氏的《老族譜》才會採取《甲譜》、《乙譜》、《丙譜》並存的態度,將三個方案留給子孫,這也是“實事求是”的科學態度。


《老族譜》的《饒陽王氏世系識》;“奉祖母秦氏”的“祖”字,顯然後人所加,另本《饒陽王氏世系識》並沒有“祖”字。

IMG_3301.JPG - 中國訪古
根據《甲譜》,大二公是二世祖。


根據《乙譜》,惟和公為二世祖,(大)二公成了附男。

 

六、王金連《王氏族譜》提供四個重要訊息。

    《金連譜》雖然成於1960年,但內容相當大的一部分承襲了景班公手抄本《王氏族譜》,景班公抄本繫年在民國三十五年(1946年),當時海峽兩岸尚未隔絕,家族資料有跡可求。而該譜裡頭保存了淳質公以下先人忌日、葬地、墓式和分金非常詳細,屬於信史性質。更可貴的是,其中有四個訊息是饒平王氏譜系最早出現的,值得重視。

(一)“敦質公”為蓮塘始祖。出現“敦質公”的名諱,而且“諡大乙”。這個訊息,給《饒平縣志》的饒平王氏譜系創造了積極條件。

(二)不但指出“秦氏媽”葬“中牛皮洞”,而且還記錄分金“坐巽向乾兼三分灰墳”,後者為大陸各譜所無。這個訊息,證明了東官王氏和新豐墩上的“秦氏媽”為同一人。

(三)“二世祖惟平公”和《系識》所載得以聯結。成為《系識》惟一和惟和弟兄姓名相同的人,也是《饒平縣志》的饒平王氏譜系重要人物。

(四)指出“林氏媽”的存在,“媽二:秦氏、林氏”。林氏媽的存在,和饒平王氏譜系第二代七子的生母有關係,不容小覷。族人王派安轉述新豐墩上族人王順的說法,小時候林氏媽之塋墓尚在,足證不虛。

有了上述訊息,《饒平縣志》的饒平王氏譜系才有建構的可能。

七、《饒平縣志》的饒平王氏譜系的建構方向。

    有了《老族譜》和《金連譜》,於是開始了《饒平縣志》的饒平王氏譜系的建構,其建構方向大扺是這樣的:

(一)從大一公(行)、大乙公(諡)聯繫到淳質公(名),作為開饒始祖。

(二)“秦氏媽”是惟和公和惟平公共同的母親,《老族譜》和《金連譜》都說她葬於“牛皮洞”,是建構饒平王氏譜系的關鍵人物。

(三)確定惟和公是兄,惟平公是弟的排行。

(四)刪除《系識》的惟精、惟一、惟志,增補惟享、惟貞、惟良。

《系識》的精、惟一、惟志是史料上的人物,是無法在現實的饒平王氏分佈中找到的人物,所以刪除的方法解決。而惟享、惟貞、惟良 在現實的饒平王氏分佈中可以找到相對應的人物,所以補入,去三補三,仍維持《系譜》七子之數。

(五)向“寧化祖”認同。

    客家人散佈在閩南、粵東一帶,然而“客家”這個概念,包含兩個元素──“血緣”、“語言”,這兩個元素經常形成認同問題。位於閩南、粵東兩個沿海城市──漳州、潮州 ,都屬於閩南方言區,挾恃著都市發展的優勢條件,語言也逐漸向北部山區移動,內東山、東官也逐漸成了潮汕語的通行區,所以,《饒陽王氏世系識》聯繫上了坦公世系,也就是向閩南話的“莆田 祖”認同。

    新豐墩上目前還在客語區,《金連譜》只說發自太原,沒說淳質公源自寧化,但《王氏漁村族譜》卻說:“始祖來自福建省汀州府寧化縣石壁村,移居來饒開基。”這個資料不知是否根據《饒平縣志》補入?但至少《饒平縣志》直接記載:“淳佑四年(1244年),王淳質,諡太乙,妻秦氏與攜五男從福建寧化縣石壁村遷到饒平避亂定居。”顯然是向客家話的“寧化祖”認同。

    不過,《饒平縣志》的饒平王氏譜系建構出來之後,固然脈絡更為清晰。但各支派未必能全然支持,如2004年太一公與秦氏媽的合葬墓碑上,就不出現“淳質”之名,三饒鎮上的槐芬堂,依然高懸“瑯琊世 系”,而新豐墩上的“林氏媽”也受其他支派子孫的質疑。

    總體而言,饒平王氏譜系對各支派還是起了聯繫情感的作用,每年的槐芬堂的祭祀活動都能得到各支派的支持。

八、大二公產業的下落。

(一)大二公產業在潮州府城嗎?

    有關大二公的產業,前文根據王大二元末明初的時空背景,粗略判斷在潮州府城。《系識》還記:惟和公次子王師全生三子,長子王臨壽“移潮城下水門內”,而次子祖蔭就是東官這一支派,似乎佐證了產業在潮城的假設。

    仔細判讀《老族譜》,全書幾無修改的痕跡,只有《系識》“母秦氏”這種關鍵處,後人根據前後譜的矛盾,增一“祖”字。

    依照這種情形看,當年族人在抄錄時,態度應該相當嚴謹,不容任何謬誤才是。但我們看到大二公產業的附註,卻又看到修改的痕跡,看來,又是後人所為。

    後人修改大二公產業的文字,主要在:

1.附註“後埔頂”下面兩字有更動,上字原作何字,並不清楚,後來就在原字上面改為“右”字,後又抹去,側補“游”字,下面“府”似乎後來加上去的。

2.圖左標示“游府衙直巷”,其中“游”字,位置不對,墨色也不同,應為後來加上的。

    “游”是姓氏,古人以籍貫、官名借代人名,也很常見,前者如韓昌黎,後者如杜工部,但以“衙署”借代,幾乎沒有,“游府衙”的名稱,根本就不存在,不是多了一字,就是抄錯。

    所以,原本附注應該是“均在後埔頂府衙左畔”,而標示文字應該是“府衙直巷”才對。

    這麼一來,大二公產業在潮州府城應無疑義。但很遺憾,這個說法缺少最重要的實物證據,沒有具體實物,再怎麼明確也是徒然的。

    既然是公共財,即使臨壽公移居潮城,就近管理或活用,公共財還是公共財,不可能轉化成為私有,更不可能買賣交易。現在潮州城並沒有這份產業留存下來,就表示根本不在潮州城內。

(二)大二公產業就是現在的槐芬堂

    大二公的年代,正是元末明初之際,而《老族譜》和《系識》的斷代,大概就是明成化年間,如果從這兩個年代去尋找大二公產業,就只能從潮州府城去推想。

    饒平縣一直到明成化十二年(1476年)才從海陽縣分出來,縣治就在今三饒鎮,現在三饒鎮人民政府所在地,就是當年饒平縣衙所在。

    大二公的產業不可能跟饒平縣衙有關連,主要縣衙又不是府衙,而且也不在縣衙之右。

    但,如果將時間下移到清朝初年就不同了,根據《廣東通志》卷七:“順治十年(1653年)添設饒平總兵官。”(《四庫全書》本)當時饒平總兵官就是有名的吳六奇,他在饒平縣城內設置總兵府,這麼一來,“ 府衙”就有了著落了,就是總兵府衙的簡縮詞。

    當時總兵府坐北朝南,東西向為橫巷,南北向為直巷,大二公產業在南北向的“府衙直巷”的東側,也就是附註說的“府衙左畔”,圖文都很清楚。

    關鍵在於當年總兵府在哪?總兵府雖然早就拆了,但資料十分清楚,就是現在的新饒小學,那大二公在新饒小學東側還在嗎?

    公共產就是公共產,私人無法處份,現在新饒小學東邊的大二公產業,不就是“槐芬堂”嗎?位置相當吻合,而且現在也還是公共財。

    康熙八年(1669年)裁改饒平總兵為饒平遊擊(《古今圖書集成.戎政典.兵制部》),從此,總兵府衙改為遊擊營署,“府衙”就逐漸走出當地人的記憶,取而代之的是“營署”(康熙二十六年劉抃《饒平縣志. 饒平縣城廓圖》作“營署”)。東官王氏族人不清楚狀況,以為是遊擊府衙,就補上“游”字,簡縮成“游府衙”。


康熙二十六年劉抃《饒平縣志. 饒平縣城郭圖》的“營署”,在順治十年到康熙八年(1653-1669)間是總兵府衙,簡稱“府衙”。

 

九、大二公產業的後續處理

    這樣,《老族譜》裡大二公房產位置圖,就可以斷代了,原圖成於順治十年到康熙八年(1651-1669)之間,修改標示與附註在康熙八年以後。

    這也說明明弘治十五年(1502年)撰寫的《饒陽王氏世系識》雖然抺去大二公,但絲毫不影響惟和公派下子孫,也就是內東山、東官和漁洋等派王氏後人的產權。

    但畢竟這是公共財,也不容子孫私人佔用。明成化十二年(1476年)饒平設治,依規定也設置了縣學,有縣學就有歲考,所以這三間小屋長期作為試館使用。惟和派子孫人才濟濟,也發揮了實際作用。

    直到辛亥革命以後,縣學走入歷史,試館也失去作用了,於是才有興建宗祠之議。

    既然長期抹去大二公,也不影響惟和公派下子孫產權,興建以惟和公為中心的祠堂,外系王氏也無權干涉。

    然而,現在槐芬堂的牌位,顯然已融入《饒平縣志》所載的饒平王氏系譜,淳質公及七個兒子,還有大二公也都在列。這顯然是“去異求同”,連譜連宗的結果。

    根據1999年的《重修槐芬堂碑》,槐芬堂始建於1925年12月,那時正是新文化、新思潮逐漸進到饒平縣的年代,傳統自給自足封閉的農業社會受到考驗,在政治、經濟、社會層層壓力下,聯繫宗族情感成為重要課題。

    原本饒北、饒南存在著語言、文化、經濟等各方面的差異。當時饒平縣在國民革命軍東征之後,開始一系列的政治工作,一些商業團體、農民組合也開始蠢蠢欲動。宗族情感建立血緣上面,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,是最自然的情感力量。在情感的驅力下,饒平王氏系譜工作,也由東山、東官、漁洋也開始往北發展。

    《饒陽王氏世系識》裡惟和公的弟兄,在新豐墩上找到了惟平公的後人,其他均無著落,只能實事求是,聯繫了“惟享、惟貞、惟良”後人,“去異求同”,於是建構了《饒平縣志》所載的饒平王氏系譜。這個建構工作,應該和槐芬堂的興建年代同時的。

     宗譜之修,宗祠之建,都是為了聯繫宗族情感,具體表現在每年宗祠的祭祀活動,槐芬堂的祭祀活動,曾經在特定環境下中止,1992年重修,當時祖龕牌位闕如,至1999年再修,方有今日的規模,每年祭祀活動均能持續,發揮聯繫情感之作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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槐芬堂祖龕內安放著大二公牌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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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99年的《重修槐芬堂碑》記載了幾次宗祠修建的經過。

 

    宗譜、宗祠是宗族的兩大要素,從饒平王氏譜系的建構看來,宗譜、宗祠相互依存,竟複雜如此,幸而有脈可求,也是萬幸。

    讀書如掃落葉,愈掃愈多,還有相當多的問題,等待新資料的出土,聊備我一己之見,以待後人。

 

(註)《紅樓夢》第13回秦可卿在王熙鳳夢中所託二事,就是趁家族榮華繁盛之時,設置學田、祀田,這些產業,無典賣諸弊,而且官也不入。其構想的基本概念是相同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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