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們常把芹壁說得像地中海一樣美麗,又沒去過地中海,也無從比較。
從北竿白沙港往北走,蒼翠的山路,來到海邊往右一拐,整個美麗的景象躍入眼前,迫不及待的親近它,撫摸它。
或許,人們來到芹壁,浪漫的想要捕捉蔚藍海洋、金沙鋪地的意象。是的,芹壁有的是。馬祖強勁的東北季風經常取消本島發出的航班和船班,遊客出現的季節,正是藍天白雲的日子。
芹壁民居的屋脊
芹壁聚落
如果期待的是──碧海、白沙、青山、綠樹和陽光,你盡可去海南島,大東海、亞龍灣甚至有冬季浴場的實力。這裡更吸引我的是平緩的海水──海洋的子民看慣了洶湧的浪潮,聽多了澎湃的波濤,漫步在芹壁沙灘,決計感受不到千軍萬馬的奔騰,更無鋪天蓋地的震懾。望著前面橫躺著的島嶼,活似既衰老又笨拙的老龜,你不用擔心海面上突然平掀起狂瀾,更不用擔心它被撕裂,被吞噬,這裡的磯波是友善的,這裡的海水是和平的。
你踩著柔軟的沙子前進,無意間海水無力的被推擠上來,撫平了所有你刻意留下的痕跡,然後不甘不願的被拉了回去。偶爾彎下腰身,眼前海水,潔淨得就像剛從水籠頭流出來一般,沒有任何雜質,看不到破敗的海菜,也看不到混濁的泡沫,它就是剔透,在它的浸漬下,細砂黃澄澄的,像一整塊光滑的石壁,偶爾陽光穿透下來,光影化成一張豬油網,包裹著柔細的黃砂,搖曳出千姿百態,美麗極了。
曾經在中國南方走過,奔馳在川滇貴桂之間,睡不慣顛簸,只能張眼獵取那田邊山間的景致,總好奇那隨機躍入眼前的侗寨、苗寨和藏式碉樓,看它們散置在綠野青山之間,色調、結構和大自然融成一體,不禁佩服這些中國少數民族,他們真是天生的建築師。回到台灣,穿梭在省道、國道、台鐵、高鐵之間,看到的多半是雜亂無章,真不明白,富庶的福爾摩沙,怎就沒了空間設計的審美判斷?來到芹壁,我終於明白了。
芹壁的商號
芹壁民居的短門
芹壁的樓房
芹壁民居的排水口
芹壁天后宮
過去,人們就地取材建構居處,生長在山林水村,美感經驗得自於熟悉的大自然,也自自然然也和週邊環境取得完美的和諧,沒有一絲絲的矯柔做作。我們硬將萊因河畔的紅瓦白牆生搬亂套在嘉南平原,看到的,就只能是農村暴發戶的格調,失去了天人之間的協調。
在芹壁聚落,看到的是,依山的建築,層層而上,戶戶相連,可以想象到居民緊密的互動。看到的是,特殊的屋頂脊背,它們同中有異,有的一脊兩坡,有的五脊四坡,但又異中有同,沒有山面,也沒有騎樓設計,又考慮了排水的現實,又表現了個別的創意。協調的是,花崗石的色澤,和沙灘連成一片,多樣的砌法,使整個聚落不呆板不單調。走在巷道裡,不時也可以發現短門、女兒牆、排水口等漢式建築元素摻和其間,多少看得出他們努力和外界的交涉。
或許,巷尾幾間豪宅,看得出這個聚落向外延伸的企圖,香火不斷的天后宮,也看得出這個社區凝聚內部的精神力量。海,依舊迴遊著魚群,但漁船、漁港消失了,是因為戰火嗎?可這兒早已嗅不到煙硝,也沈寂了轟隆。
千姿百態的龜島
現在馬祖地方政府──還堅持連江縣政府之名,代管委外經營了芹壁,頂著閩東抽象的概念,刻意把它打扮成雅典或普羅旺斯,幾間人文咖啡民宿,似乎又找回了芹壁的春天,可我總覺少了什麼。
三訪北竿,也三訪了芹壁。下次應選在黃昏時刻,等待我的,或許是縷縷炊煙,或許是陣陣飯香。不期待下棋的老者和拇戰的青壯“聞有此人,咸來問訊”,也不期望酣戲的兒童“笑問客從何處來”,家家燈火,戶戶嘈雜,才算得上聚落。芹壁要芹壁人妝點,它不是閩東,更不是希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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