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登入我們學校“吟風.眺月.擎天崗bbs站”,那可是還不流行部落格的時代,我最喜歡“留連”的地方。也在不經意間,看到一系列當年有關華山之行的書寫,重新讀過,覺得當年寫得很抽象,想改寫,又恐失去當年的感覺,只好重登,略加詮釋,重見天日。

    2000年2月9日,我這樣寫道:

    構想了三年的華山之行,沒想到全在醫院渡過,我一向不相信命理,但這樣的情形不信也難?
說是命中注定,畢竟要找那麼多人,走那不很熱門的五丈原、樓觀台,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那天在醫院嘆惋福薄的時候,陪護的小楊說,從另個角度想,要不是生病,我們也不會認識。其實,我根本也不想認識她,講到認識,最大的認識在於整體社會文化,總覺得中國人個別素質高於台灣人,但台灣人辦事比大陸人 有效多了。在民主自由的環境裡,個人的質素來自自我的要求和規劃,而在完全社會主義的國度裡,就必須考慮整體的需求,這也就是大陸人素質較高的原因。但是,處在一個快速發展、高度變化的時代裡,效率就變得很差,在西安,或許我遇到了一流的醫生,但醫療的過程卻讓我心驚肉跳,不論是醫技、醫德、護理、設備和管理等方面,都存在很大的問題。
    經驗是恐佈+恐佈。
    真是:

投死萬荒鬢毛斑,生出瞿塘灩澦關。
未到江南先一笑,岳陽樓上對君山。

    (19:39:20)

整個旅游行程只參觀了西安城樓


    華山團能夠成行,應感謝五峰國中的華老師,我曾跟她一起走我曾經在台灣為他們“效勞”過的西藏與蒙古。她負責找團員,我設計行程。華山是我最核心的目標,樓觀是想看這中國最古老的道觀,五丈原是兒子對《三國演義》的熟悉。

    出團前夕回彰化,89年學測監考。前幾天糞便顏色較深,不以為意,系上伺服器掛掉,86級畢業生陳銘稻建議備份待修,又熬到凌晨三、四點,1月31日午休時間,又回去看伺服器,覺得有股東西在心胃附近翻動,接著就感覺動作很容易喘,下午的監考幾乎都在半睡半醒中熬過。當晚回台北就有放棄之想,不過次日還是被迫踏上行程,早上明顯便血,在飛機上猛吞雲南白藥,晚上在西安鼓樓的羊肉泡饃,一口也吃不下。次日仍便血,就由接待的旅行社派小楊帶到西電集團醫院門診,斷定腸胃出血,住院。

    這家綜合性三級乙等醫院,設備已遠遠超過地方公營中小型醫院。針頭至少還有消毒,手術床至少也拭去前面病患亂抺的血跡和髒鞋留下來的沙泥。當時,“四個現代化”、“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的國家”等口號標舉了近二十年,但財力無法和台灣相比,大鍋吃飯的心理依舊殘餘。不喜歡沖水的抽水馬桶,塵沙厚積的病房地板,與護理站幾近隔絕的病床,都令我留下深刻的印象。

    在轉型期的中國,醫療設備不足,以致醫療技術也讓人擔心不已。照胃鏡時,叫我咬住一個兩邊用橡皮筋綁著挖洞的木板,粗大的胃鏡管就直接從木洞直接塞進口腔,穿過食道,直達胃部,器械有沒有消毒,完全沒有時間考慮,只覺得反胃,隨伺在旁的小楊早就衝到室外嘔吐不已。



    有些觀念問題,心理不難調適。像超音波室裡護士叫我進去,裡頭一個少婦還躺在床上掃描,褲子拉得低低的,恥毛毫無遮掩的露著,我臊得移開眼光,忙問醫生要在哪等候?醫生連看都不看我,繼續用陝西土話跟病患講解,整個診室裡五六個人,只有我最不自在,真到了無地自容的地步。

    人不可貌相。當時大陸醫師都穿著皺皺的白袍,根本看不出跟護理人員有何不同。我在門診看到的女醫師,臉上不施粉黛,會讓人誤以為短期養成的赤腳醫生;住院時的主治醫師,長得一點都不斯文。兩個實習醫生的手掌都長滿了繭,粗得像磨砂紙,診療時不免接觸,渾身長雞皮疙瘩;出院時檢查的副主任醫院,戴著重度眼鏡,邊解說邊著翻書破舊的中文書,給人不專業的感覺。相較於台灣長得斯文的醫生,老神在在的書寫流利的拉丁英文,真不可同日而語啊!

    基於好奇,問了小楊,她表示大陸學生第一志願是學經濟或物理,可以賺大錢,醫科從解放後,一直都是領工薪的藍領階級,改革開放後,也只提升到白領階級,地位一如中小學教師,不高。大考分數和小楊唸的中文系差不多。小楊的老闆李寰是我第一次到大陸時的全陪,帶團多了,有些台胞出資給他搞旅游。

    那時春節年關將近,已婚的小楊不可能整天當看護。加上護士也不斷慫恿,說血紅素值(HB值)只有4.2,太低,隨時要緊急輸血,小楊問:

“怎麼輸血需要看護?”
“這樣才能到血站拿血。”
“醫院沒血?”
“最近血站都沒啥血,何況醫院?”
“到血站拿血為什麼要看護去?”
“遠哪!二十里外呢!我們取回來怕來不及。”

    在這種情況下,不請看護,行嗎?當我表明想找看護時,那位很少露臉的主治醫師,一個晚上來了七趟,在他的穿針引線之下,雇了小陸。在他取走兩百元的“訂金”之後,小陸跌足怪我:錢為何全給他?一問之下,方知層層剝取,怕拿不到錢,我允另私給兩百,她猶憤憤不平。

    從這些小地方,說實在,當時我對大陸醫技、醫德相當失望,2月6日返台的第二天,立刻到馬偕掛門診,照胃鏡明顯“人道”多了,血止住了,血紅素也上升為6.0,但醫師立刻開了2,000CC,作緊急輸血,不輸還不行。中、台兩地醫師的“憂患意識”,真的差很多。

只有首尾兩晚才享受到喜來登飯店的住房服務


    2月9日出院,拿到主治醫師曾莉莉開的藥單時,心中著實震憾不已,因為藥方開得和西電一模一樣。我媽長期為腸胃出血所苦,多次陪母住院,治療步驟和護理方式大同小異,自從發現腸胃潰瘍是幽門桿箘作祟後,才改用三合一劑來治療。台灣引進這個療法約在1998-99年之間,沒想到2000年初在一本破舊的中文《醫藥學》裡也載明了相同的療方,書籍是那位醫師不斷翻索搞爛的,但藥可是大陸天津廠製的,那時,我不禁對那位敬業的醫師興起一股敬意,而且也對大陸醫療接軌於世界,和訊息處理的迅速感到驚訝。相對於那時的台灣,藥可是西德進口,醫書自然都是西方洋文原典的,就像現在一樣。

    覺得中國是驕傲的龍,蓄勢待飛,但總有一些傳統家長制的負面因素羈絆著他,飛不起來;而台灣是起飛的小龍,但總脫離不了母體,更糟糕的是母親太多,飛不高,飛不遠。希望那只是我的錯覺,飛黃騰達總是大家的共同想法吧。

    也有些浪漫的事,多情的小陸,不識字,從陝北農村逃婚到西安,原本在兒童樂園打工,後來到餐廳,春節期間,部分員工返回家鄉,她想賺多點錢,留在西安。可惜當時病情相當危急,心跳經常衝破200,出院前把身上所以人民幣全塞給她。

    她以為我是南方人,她一直想跟我到有錢的南方,可惜,我可照顧不了她。

    附錄:犬子寫於2000年2月的 《西安之旅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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